年少情歌（十三）
（十三）
王源回过头去，迎面走来的女孩子穿着酒红色与白色拼接的连衣裙，驼色的呢子大衣挂在手臂上，脚上还踩着一双小高跟，打扮得比平时稍稍成熟一些，显得更夺目三分。
等人走到跟前，王源再偏过头找王俊凯，发现对方已经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刚才和你讲话的是不是王俊凯学长啊？”岳婉灵顺着王源的视线望了望，又抬起头有点好奇地问他。
“嗯。”
“我还第一次这么近见到大神真人呢，你们真是兄弟？”
“不是，别人瞎传的。”
“好吧。”岳婉灵也没有对这个话题抱以太高的热情与好奇，笑眯眯地将手里的纸袋在王源面前晃了晃，“刚才刚好路过这家面包店，我之前听方辰鑫说过，你们宿舍貌似都特别爱吃这家的面包？随便挑着买了点你们回去一起吃吧。”
“啊……谢谢。”王源接过纸袋。这家的面包他确实很喜欢吃，还带动了整个宿舍，方辰鑫是被安利地最成功的那一个。
“呃……我也没带什么礼物……”今天本就是过节，出来和人看电影却连礼物也没想起来准备一个，王源觉得自己有些不太礼貌。
“没事没事，只是出来玩而已，我也没准备，只是刚好路过买点儿吃的，算不上礼物。”岳婉灵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电影开场的时间快到了，两人就去检票口排队。平安夜看电影的人实在很多，情侣尤甚，队伍已经排了很长一段，王源探头去看，一眼就瞄到王俊凯，他排在挺前面的位置，高高的个子简直鹤立鸡群。
也算和你一起过了节。他在心里说。
顺着人流进了放映厅，王源对着票上的座位号找到了排次，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看见王俊凯那行人正坐在这一排。
王俊凯在这群人的最里面，他正巧偏过头说话，视线瞟到了在最外侧呆站着的王源，桃花眼冷冷扫了他一眼，又移开。
“怎么了？”岳婉灵拿手里的可乐碰了碰王源的胳膊。
“哦，没事。”王源如梦初醒般对着号码往座位里侧挪，快靠近王俊凯时他就开始有些不安了，事实证明他的不安是有理由的。他的座位就正巧在王俊凯的右边。
“这么巧啊，学长。”他掩盖好自己的情绪，嘴角弯起尽量自然的弧度，向王俊凯打了个招呼。王俊凯也没看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今天他心情不好吗？王源有些奇怪。可是之前好像没发现啊。
王俊凯黑着脸看完了整场电影，影片里演的东西他都不太记得，全程用眼角的余光瞄王源。电影院里很黑，但他还是能在大屏幕场景变亮时捕捉到王源吃爆米花时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和阴影里他喝着可乐时滚动的喉结。王源边上那个挺漂亮的女孩子时不时凑到他耳边说几句话，大约是在吐槽某个电影情节，王源就很耐心地偏过头去听，整个人的轮廓都是温温柔柔的。
王俊凯觉得自己心里有团火越烧越旺，几乎要烧到眼底。
电影结束后大家都打算回去了，就一起走到地铁站，期间王俊凯也与王源站得挺远，彼此间都没交谈。刷了卡进站，岳婉灵的家和他们学校不是一个方向，王源还在思索自己作为男生晚上是不是应该送女生回家，岳婉灵就朝着他挥了挥手：“我先回去啦，明天见！圣诞快乐！”
“啊……圣诞快乐……要不我送你吧？”王源愣愣地说。
“不用不用，”女孩子浅笑着，“你送我还不是陪着我一起挤地铁吗？你正好和学姐学长们顺路一起回去吧。”
王源点了点头，目送着她走远了。
“别看了，已经走了，你不放心就追上去送啊。”王俊凯的声音在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王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没不放心，走吧。”他低了低头，迈开了步子。肩膀却一把被人抓住。
“你到底为什么躲我？因为交了女朋友？”王俊凯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呈现的冷笑，“交了女朋友这么上心，连和朋友说话的时间都没了？”
王源对上王俊凯脸上少见的阴沉表情，有点懵了：“我没啊……”
“你敢说你没有躲我？你以为我是傻子？”
“我真的没有……”王源还在死撑着嘴硬。
“好，你行。”王俊凯盯着他半秒，侧过头向同伴们招呼了一声，“我和我弟有点事儿，你们先回去吧。”
“行，你俩晚了注意安全。”
王源就这样被王俊凯拖出了地铁站。
“你什么意思？”王源无奈地看着正在买电影票的王俊凯。
“你再和我看一遍。”
“为什么？”王源直直地看着他，又重复一遍，“为什么？”
王俊凯没有回答，把找回的零钱往王源手里一塞：“去买爆米花和可乐。”
王源叹了口气，老老实实攥着钱去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再一次看完这部乏善可陈的爱情片，王俊凯的脸色仍旧一直阴沉沉的，他丝毫没觉得心中的火焰熄灭多少，情况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散场后两人并着肩朝地铁站走。街边的商店都张灯结彩，商家利用节日促销打折，在门口举着喇叭宣传，经过某些店面门口还能听到循环播放的圣诞歌。周围热热闹闹的，却有不同寻常的沉默凝固了两人步伐碾过的每一寸街道，直到走到一座巨大的、挂满彩灯的圣诞树。挤在这里的情侣太多，交通变得十分堵塞，王源顿了顿脚步，王俊凯就跟着停了。
王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首先打破了沉寂，问道：“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俊凯迎着寒冷的夜风，心里那株迟迟未灭的火苗噌一下又窜了高：“你抽不出空和我说句话看场电影，就是因为你交了个女朋友？”
“我没交女朋友。”
“呵。”王俊凯短促地冷笑了一声。
“况且，就算我因为交了女朋友，把时间都放在她身上，抽不出空陪其他的普通朋友，又有什么问题？”就连现在王源身边最好的朋友方辰鑫都没有对他会谈恋爱的事表达异议。王俊凯又为什么？他死死盯着王俊凯那双倒映着圣诞树上斑斓彩灯的眼睛，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王俊凯就戳在原地绞尽脑汁组织语言，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纠结的症结所在，找不到一个出口可以把心里积压的各种情绪倾倒。可王源的这句话中好像有什么词狠狠地刺中了他，那团火还烧在心里和脑海里生生不息。
王源等待了一会儿，放弃什么般收回眼神，越过他迈开步子，没走两步又被一股大力一把拉回，他很无奈地叹口气，转头看向王俊凯带着茫然却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挣了挣手臂，对方却下意识地猛然握得更紧，王源就不再动了，静静地站着。
“所以，在你心里这个女朋友特别重要，对吗？比我分量重上很多对吗？”沉默了很久，王俊凯问道。他也感觉到自己的问话有些奇怪，可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王俊凯，你为什么问这个？”王源压抑着眼底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你问这个干嘛呢？你真的想知道吗？”
“是。”王俊凯脑子里一团浆糊，回答得却毫不犹豫。
“好，那我可以告诉你，”王源仿佛豁出去一般，带着百分之一的希冀和百分之九十九的绝望，卸下了全身所有的铠甲，“她确实不是我女朋友。要说分量，在我心里她比不上你万分之一。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
他壮士扼腕般说完，看着对面王俊凯如同被雷劈中一般的表情。
王俊凯感觉此刻他的脑子不仅仅是一团乱了，简直是被人挖走冲进了下水道。
他感觉自己身体所有机能都在瞬间停止了运作，像座冰雕般立在原地，完全没法消化这个从来没有想过的命题。
喜欢我？王源？
他惊诧到全身血液都快停止流动，以至完全没注意到那团熊熊燃烧的心火熄了，剩下灰烬从一处明晰的出口缓缓倾倒、消散。于是他做了这辈子活到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
他脚步踉跄地退了两步，慌乱地逃了。
